說不完的故事

2015年12月

韓國，麗西島

「所以……」關上攝影機後，夫勝寬看著眼前的慘況又想說什麼右欲言又止。

三個杯麵，早就清空的巧克力，即溶咖啡，配上自己出生那一年的熱門歌曲，再多沒有。

喔，他都差點忘記這是節目了。

 「我不想再回憶一次被拐到這裡的經過了……」李知勳有些無奈地成大字型躺在地上。

「連內褲都沒有，是要怎麼出任務啦……」李燦看著手中幾乎什麼都沒有的生存袋，欲哭無淚。

一切都要回到參與節目製作前，因應高漲的人氣，人氣旅遊節目找上SEVENTEEN作為新一季的主人公。

同時人氣高漲的背後也帶來更沉重的委託。

「不錯啊，邊出任務還可以邊拍治癒旅遊節目，不是很好嗎？」出發前一晚還躺在床上做白日夢的夫勝寬開心的說。

「奢華的旅行，真是太棒啦。」雖然節目組同時也是任務委託者對於拍攝地點守口如瓶，但崔勝澈的意念已經飄到南方度假小島去了。

隨後場景就像人生跑馬燈一樣，先是船票上聽都沒聽過的小島，接著是小得可憐的生存袋，被製作組強行拖上漁船，然後經紀人團在岸上向他們遙遙揮手……

「好了，現在跟你們說真實情況吧，」關掉攝影機，才剛把崔勝澈的背包沒收走的女製作人拉下口罩，露出屬於獸人族的獠牙：「最近頻繁收到韓國外海的騷動消息，有好幾個小島都在一夜之間人口蒸發，但因為太過孤立的關係被政府壓下來。你們要去的麗西島，大概是那一帶少數還沒出事的地方。」

「居們保不保得住是其次，議會城下令要你們調查出原因。還有，這次跟你們去的製作組有部分不是異世界的人，你們必須要把節目完整的拍完，然後同時完成任務。」

最後製作組只留了動向攝影機就讓他們獨處一屋，製作人也承諾會檢查所有的影帶避免身分曝光。

「但是製作組真的太狠了啦，還不准我們用移動陣回去拿東西。」比李燦多一條內褲的權順榮趴在尹淨漢旁邊嘆氣。

「不管怎麼樣，大家先睡吧。」奢華旅行已成空，但崔勝澈還是率先擔起隊長責任：「做任務或者做節目，只要大家團結在一起就沒有問題。」

權順榮接收到崔勝澈的目光，慢悠悠地爬起來：「咳恩……好吧，製作組還是留了情報資料給我們。我想，這裡的情況可能比想像中嚴重。一夜之間消失的城鎮，連前來探察的偵查部隊都一併消失……」

「偵查部隊也消失？」聽到這裡所有人馬上睜大眼睛，聚集在一起，連快睡著的尹淨漢都打起了精神。

「目前損失了五名人員，還有一名是議會城幹部級的老將，所以基本上麗西島周邊已經是高度危險區。」

「那居民呢？」

「麗西島的居民都是純人類，也因為唯獨這座島沒事，所以議會城認為問題可能出在這裡。」李知勳接過權順榮手中的情報資料翻閱。

「剛剛我跟勝澈哥出去的時候，已經放了很多保護法術，」金珉奎提議道：「要不大家晚上輪流守夜？」

「不行，我們最好集體行動，落單了絕對會出事。」文俊輝插嘴道，轉向剛剛拍完牆下訪問的權順榮：「製作組那裏怎麼處理呢？」

「製作組住在離我們不遠的民宿，包括姊姊自己有六個人會負責監督跟協調拍攝工作。」權順榮從外套裡掏出一枚黑色晶片：「這是偵查部隊消失前回傳的影像資料，地點是離麗西島最近的宜爾島。」

黑色晶面在所有人中間投出影像，原本被雜訊充滿的畫面緩緩浮出一排空蕩蕩的韓屋。

『東西都還在，也找不到屍體……』有人的聲音在說話，一名長髮女性進到影像中，拾起地上的拖鞋：『沒有任何人的氣息存留……』

『我們往海邊走去吧，趁天黑前離開。』

『還有半小時太陽下山，我們分批看一輪，在村口集合吧？』長髮女子說道，接著和錄影的人分開了。

影像中慢慢出現海岸，除了幾條空蕩蕩的漁船，沒有任何人煙。

『這裡是議會城特組偵查部隊，隊長羅凱，這是我們第一天到宜爾島，從早上開始就沒看到任何人，但也沒有入侵的痕跡……』

『啊啊啊啊啊啊──』

一聲淒厲的尖叫傳出來，影像轉了一個方向，遠方赫然出現另一個隊員──只不過左手已經消失，渾身是血。

『麥德拉！』錄影的男子喊道，只聽見遠方受傷的人斷斷續續地喊著：『來了！我看到了！小茵她……被……』

昏暗的天色裡，受重傷的偵查班人員還來不及說完話，頭首就分離了。

沒有任何武器或者聲音，原本完整的軀體好像就那麼自然的被扯散。

『天啊，要趕快告訴議會城……』

一聲悶哼，畫面被鮮血染紅，接著變成雜訊。

「就這麼多了。」

「嗚噁！」徐明浩跟李燦兩人摀著嘴巴往外跑，其他人也是一臉慘白。

「看來是有什麼入侵了村莊，屠村然後毀屍滅跡。」尹淨漢拾起晶片：「這樣屠村的例子，在異世界不算罕見吧。」

「是有很多，通常在大戰的時候，這種小村落都是最倒楣的。」洪知秀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架：「看來我們真的要小心了。」

「這樣吧，我們都盡量不要離開屋子。順榮跟知勳等一下再去加強防護，今天所有人睡這間房間，然後兩人一組輪班在客廳守夜。」崔勝澈有條不紊的指揮，這時李燦從門外搖搖晃晃地回來。

「明浩呢？」

「還在吐……嗚噁……」

「快把他帶去廁所！」文俊輝把人半推半拉的丟進洗手間裡，又是一陣乾嘔。

從踏上這座島，他就不斷感到噁心頭暈。即使同伴們都睡得深沉，徐明浩的胃還是不斷翻攪。

「還好嗎？」厚實溫柔的手覆上他的背脊，輕輕地拍著，才讓原本紊亂的心跳慢慢平復。

「好可怕，有奇怪的味道……晚上很危險……」看來孩子真的是嚇壞了。崔勝澈心想，連用妖精古語都語無倫次。

勢必是感知到了不詳的事物，畢竟古妖精的感知之靈敏，受到黑暗力量侵擾時的反應也會比較嚴重。

「不用怕，大家都在這裡，我們會活著離開的。」把瑟縮的孩子攬進懷裡，海浪的聲音靜靜拍打著耳膜，崔勝澈看著晦暗的夜空，用力咬了下唇。

「我會把大家活著帶走。」

「知勳哥，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守夜守到窮極無聊已經開始數灰塵的李碩珉決定找正在專心看漂流指導書的李知勳閒聊。

「問啊。」李知勳頭抬也不抬。

「你對明浩了解多少啊？我只知道他是妖精之類的種族可是也不知道是哪裡的妖精而且隊長看他看得超級緊，晚上又吐成那樣真的很不尋常……」

「停停停，我知道你想問什麼。」阻止李碩珉的連珠炮，李知勳嘆了一口氣，把書收起來。

「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那孩子憑空出現在崔家大宅。一開始他只會說已經快失傳的古語，也很怕生……會叫他小八，是因為他的蝴蝶骨上刺著The8，除此之外就沒有任何關於他身分的線索……」

「後來呢？」

李知勳聳聳肩後閉上眼睛，遠方是海浪重擊，一波一波，捲著久遠以前的回憶一幕又一幕。 

3 years ago，4月

「哥，這一題……」The8把書本遞到一旁的Joshua面前，對方只是笑笑，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唸：「這個唸做百，合，花。」

「巴…合……花？」

「是百，百合花。」

他是像春天一樣溫暖的孩子，在櫻花盛開的那一天加入了夥伴們。

本來只是個平常的上學日，當十二個人結束晚課回到交誼廳，赫然看見一個金色鬈髮的少年縮在沙發上睡著。

「這是誰啊？」Vernon大膽的端詳眼前的人。小巧的鼻梁，白皙的皮膚，細瘦的四肢，穿著普通的帽T長褲，沙發旁還擺了一個深藍色的背包。

「勝澈哥呢？叫他來看看吧……」

李知勳推開擋在眼前的文俊輝，愣住了。

「小八？」

「知勳哥你認識他？」

李知勳蹲在睡著的人兒身旁，左看右看：「真的是小八，他怎麼來的？」

「啊，勝澈哥回來了。」勝寬迎向剛剛去學務處辦事的人：「哥，有不認識的人跑來……」

這時，沙發上的人睫毛輕輕顫動，睜開了眼睛。

一雙湛藍如海的眼睛。

崔勝澈穿過人群，定定注視著眼前的人。只見少年邊揉眼睛邊起身，正好和崔勝澈對上眼。

他輕輕笑了起來。

「Coups。」他說，卻讓崔勝澈以外的人一臉疑惑。

「隊長，他說……隊長？」所有人看著一向穩如泰山的崔勝澈衝上前，接著說了一串誰也聽不懂的話。

「妖精古語？」文俊輝皺起眉頭，Vernon連忙問道：「哥你聽得懂他們的話？」

「我學過妖精古語，但他們的腔調更古老，有點聽不懂。」

「好啦，崔勝澈，跟咱們解釋一下小八為何在這裡吧。」李知勳打斷了感人的畫面，冷冷地說。

「別怕啊，他們都是好人，」拍拍有些怕生的少年，崔勝澈露出前所未有的溫暖笑容：「他是The8，大家喊他小八就好，跟我一塊長大的孩子，說是接到獲准短期學習的通知……對了，他通用語不好，大家可能要跟他講話慢點……」

「唉唷，真可愛的小孩。」尹淨漢的惡趣味發作了，跨前一步盯著孩子看：「小八是嗎？崔大隊長你也真是的，藏這麼漂亮的孩子不給大家介紹。」

「意思是他這一陣子會跟我們一起生活嗎？」金珉奎也饒有興趣的湊上前打量：「一般短期學生是不會送到斯庫特吧，但是小八很可愛耶。」

「……珉奎，不要用看食物的表情看他。」文俊輝揪著金珉奎的領子，蹲到The8面前：「你好，我是文氏的俊輝。」

徐明浩愣了愣，大概是沒料到也有人會講他的語言，打量了文俊輝好一陣子才露出笑容。

「你也懂妖精古語？」崔勝澈有點驚訝，他一直以為沒人會特地學了。

「我學過，只是語調不太一樣。」文俊輝笑著朝孩子伸出手，而對方慢慢地、將受得不可思議的手放在對方掌心。

The8幾乎成了所有人喜愛的存在。即使不是年紀最小，但他聰穎，領悟力強，很快就能夠進行簡單的溝通，甚至跟作死團一起到處玩耍，還跟Hoshi學起了跳舞。

「Coups！」崔勝澈老遠就聽到The8的喊聲，他放下書，看著孩子氣喘吁吁地停在自己面前：「找你……好久……」

「慢慢說，不要急。」

「我給你跳……新學的舞步。」小孩的臉蛋紅撲撲的，笑得明媚無比，金色的頭髮渲染成漂亮的石英粉紅。

The8的四肢修長，跳起各種舞步不但帥氣，也有連Hoshi都讚嘆的俐落美，認真的神情讓明亮如星的雙眼閃耀著光芒。

「好了好了，別再傻笑了，瞧你盯著小八就跟變態一樣，Dino又跑來問我你是不是『粉紅』了。」尹淨漢把筆往一旁崔勝澈的腦袋上扔，阻止他繼續盯著窗外踢球的孩子傻笑。

「我要叫Dino離你遠一點。」崔勝澈揉揉腦袋，明明就是這個惡魔教壞弟弟。

「瞧你，以為你是硬漢一個，沒想到也有無法招架的東西。」尹淨漢歪著頭：「呀，沒想到你喜歡這一味的。」

「你難道沒有嗎，天下的淨漢大人？」崔勝澈挑了挑眉頭，語氣難得真摯，原本準備吐槽回去的人頓時語噎，只能悻悻然地把注意力轉回書上。

然而寧靜沒多久，門廊外就傳來金珉奎的大呼小叫。

「你們看這個傳單，是春季折扣耶。」拿著方才從社團經理手上去得的傳單，也不管自己還一身臭汗就興沖沖的把大家召集起來。

「春雞？」聞聲出來湊熱鬧的The8歪了歪頭：「那是什麼？」

「是春『季』。」揉了揉孩子變成粉橘色的頭髮，Hoshi笑著回答道：「議會城最大的商店街，每年春天都會有連續三天的特別折扣，可以用很棒的價格買到上課用的材料，也有好吃的食物……」

「而且這三天議會城會開放各地的商人自由進來做生意，所以也特別容易出事。」不忘潑一桶冷水的李知勳淡淡地說。

「可是我好想去啊，」愛熱鬧的DK馬上被勾起興趣，一干愛玩的夥伴也都附議，眼巴巴地望著從圖書室走出來的崔勝澈：「隊長，帶我們去嘛。」

「好啦，反正我們也不是第一年去了。」崔勝澈爽快地答應，除了去年圓佑遇到搶劫以外，他們一向都是盡興而歸。

喔，那個搶匪，當然是被金珉奎狠狠修理了一頓。

「知勳！」底定好後天上午一起出去玩後，所有人立刻一轟而散，想說什麼的李知勳只是聳聳肩轉身要走，卻被崔勝澈叫住。

「知勳，你，有感知道什麼嗎？」

「反正我說什麼你也不會聽我的，」李知勳嘆了口氣：「不是很清楚，大概不是多緊急的事情，注意安全就好。」

「唉你真的窮擔心，」崔勝澈朗聲大笑起來：「我可是獸王，沒什麼我無法處理的事情，你就跟著我玩吧。」

可是危險的不是你。李知勳望著崔勝澈雀躍的背影，還是吞下想說的話。

出發遊玩的那天豔陽高照，突擊隊平常忙於讀書訓練，校園內生活機能也算完善，基本上很少有機會需要出學校。但外頭的花花世界還是吸引人，各種顏色的廣告旗幟，此起彼落的叫賣與討價還價，一顆心也跟著沸騰。

「我們人這麼多，很難一起行動吧？」文俊輝望著人山人海的商店街說道。

「好吧，那我們分組行動，兩個小時後二號商店集合吧。」崔勝澈指著地圖上說道：「這裡的奶油烤餅很好吃喔。」

「奶油烤餅……」一聽到吃的，圓佑立刻拉著金珉奎跟Vernon消失在人群裡。

「果然全圓佑一聽到吃的比誰的速度都還快。」尹淨漢搖搖頭，拐著Dino的脖子就往最近的一家商店鑽進去，還帶上了文俊輝。

「我想去鮑爾先生的店看新進的書，誰要跟我一起去呢？」Joshua笑著問道。

「我想去，買普通語學習的書。」The8舉起手，馬上被崔勝澈拉住手腕：「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啦，Coups不是說要去看漢叔嗎？」The8指著商店街口的地圖用古語說道：「書店跟漢叔的店離很遠耶，這樣Coups哥會沒時間折回來買喔？」

他無法拒絕孩子的眼神，只好目送對方消失在人群裡，最後原地只剩下Hoshi與李知勳陪著自己。

「到了叛逆期啊。」李知勳拍拍有些落寞的崔勝澈：「這孩子不可能被你護一輩子，他終究會長大。」

「你別忘了在火車上是誰救了你一命。」

崔勝澈嘆了口氣，想逛街的興致一下少了大半，只好跟著同伴往目標商店走去。

「這個真漂亮。」李知勳端詳著手中的水晶讚嘆著。

「客人您好眼光，這可是懷瑪山脈產的，保證整條商店街只有我們有賣……」

「懷瑪山脈的水晶是鴿血紅，裡面會有特殊的紋路，這水晶紅成這樣，懷瑪山脈什麼時候這麼偷懶了？」一隻手攬住李知勳的肩膀，Hoshi笑得戲謔無比。

看著小販臉色越來越慘白，Hoshi掏出一枚克拉幣丟到小販手中：「這種水晶花錢都嫌貴，不過也夠支付你回去的旅費了。」

看著小販帶著物品消失在人群裡，李知勳把水晶收進口袋裡，卻被Hoshi趁機偷了一個吻：「你男人厲害吧？看那個小販嚇得要死。」

「我當然知道那不是懷瑪水晶，」李知勳冷冷地說：「那個水晶帶有詛咒，小販肯定是不知道從哪裡批來的貨，要是他繼續帶在身上，恐怕自己都會沒命。」

「唉，人家也是討生活的嘛。」Hoshi繼續蹭著李知勳，對方忍著想當街行兇的衝動，慢慢往一旁的商店內移動：「如果我是你，連一枚克拉幣都不會給他。」

崔勝澈把買好的東西放在空無一人的櫃台前，時不時看著店外的兩個夥伴，卻看到刺瞎自己眼睛的一幕。

「告訴你的小夥伴，不要在我的店門口談戀愛。」一個矮小的大鬍子爬上收銀機前的高腳椅：「真討厭折扣季，老是有一些來路不明的商人。」

「最近還好嗎？」崔勝澈壓低聲音，望著眼前矮小凌亂卻眼神犀利的人，The8口中的漢叔。要是對方自稱地下情報王第二名，絕對沒有人敢稱第一，過去曾經為崔勝澈的父親效力，還看著崔勝澈長大，後來遭到追殺，為了不連累崔家於是自己隱遁起來，透過關係逃到議會城，開了個小小店面糊口。

「哪能有什麼好事？」點燃香菸，漢叔把錢收進破舊的機器裡面：「什麼契合日，我看這裡都比深淵還亂。」

「什麼意思？」崔勝澈傾身向前。

「我說，議會城的人都不太老實。」漢叔把煙圈呼到崔勝澈臉上，看著眼前的孩子不同於小時候的軟嫩，漂亮的雙眼盈滿自信與霸氣，寬闊的肩膀與肌肉線條完美的手臂。

「我說你，長大了啊，跟你父親越來越像了。」摩娑自己花白雜亂的鬍子，漢叔嘆了一口氣：「別多想，你好好照顧你的隊員就是了……啊，小情侶進來了。」

「哥，東西都買得差不多了，去小吃店佔位子吧？」

「好。」崔勝澈朝店門口應了一聲，轉頭對漢叔道謝著：「我有空再過來看您。」

漢叔目送著崔勝澈離去，慢慢踱步回店裡後面窄小的空間。

那裏掛著一幀照片，照片裡有三個孩子──黑髮的崔勝澈眨著大眼睛，臭臉的李知勳，還有妖精孩子，笑得天真燦爛。

「好熱喔。」接近中午時分烈陽高照，李知勳不耐煩地瞇起眼睛：「不是才四月嗎，怎麼太陽會這麼大？」

「勝澈哥！」

「隊長！」遠遠的，Dino撞開人群朝他們奔來，後面跟著慌張的DK及勝寬，還有臉色慘白的Joshua。

「小八……不見了……」

雖然烤餅香氣四溢，卻沒有人有心情吃下肚。

「Dino，你冷靜點，告訴我發生什麼事情？」看著快哭出來的弟弟，崔勝澈心裡比誰都著急，還是強作鎮定地問。

「剛剛我們在店裡買東西，小八說想去看擺在店門口的雕像，然後就不見了……」

「我感知不到他。」李知勳皺起眉頭：「太詭異了，我第一次完全感知不到一個人。」

「分頭找吧。」看著街上擁擠的人潮，Hoshi深吸一口氣：「沒有追蹤術，無法感知，只好分頭找了。」

「大家別走散，至少兩個人一組。」崔勝澈直想狠狠地把自己打一頓，明明說好要保護的人怎麼就在自己眼前消失呢？

「走吧。」其他人都分散去找人，原地只剩下他和文俊輝，對方拍拍他的肩膀：「其他人都跟你一樣擔心小八，你自責也沒有用。」

兩人逐一問路上的行人The8的下落，轉眼間兩三個小時過去，常常的商店街竟沒有人看過他。

走著走著，又走到鮑爾的店。

「我們把店裡店外走過一次吧。」文俊輝看著店門口的幾尊雕像：「小八既然是在這裡不見的，總會留下點什麼……啊，勝澈哥的手上不是有小八的保護嗎？」

「你怎麼知道？」雖然已經是快三年前的事情，崔勝澈仍然記得驚心動魄的一幕，「而且已經三年多了，我也快三年沒有再用過，應該早就失效了吧。」

「我的母親是妖精啊，你以為妖精的祝福這麼容易被抹滅嗎？」皺著眉頭拉過崔勝澈的手，文俊輝仔細端詳：「但是祝福的咒語好像沒有追蹤功能，我試試吧……」

喃喃念著咒語，崔勝澈的左手無名指慢慢浮出光芒，忽然強光一閃，文俊輝哀號了一聲蹲到地上。

他拿下扶住額頭的手，竟是一掌鮮血。

「天啊！」崔勝澈連忙使用治癒術止血，當然光芒也消失了。

「他在抗拒，」文俊輝搖搖頭：「小八，我感覺到他了，但是他在抗拒我們……」

「我抓到一點氣息，離商店街很遠……」說完，一陣眼花撩亂，文俊輝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搜索直到傍晚時分，所有人再聚集回原地只有無助的崔勝澈以及昏厥過去的文俊輝。

「雖然傷口很小，但是力量很強，俊哥大概要睡一陣子才會醒來。」勝寬看了看被金珉奎背著的文俊輝。

「你們回去吧。」崔勝澈忽然說。

「不通知學校嗎？」Vernon問道，順便把身上的外套披在文俊輝肩膀上。

「先不要，我們保持聯絡吧。」

李知勳嘆了一口氣，攤開掌心，是一個小小的銀色法陣：「血滴進來吧，我好隨時追蹤你的動向，出事了也可以幫你收屍。」

如果市集裡完全沒有，那唯一有可能只剩下遠離市集的地方。穿過窄巷，崔勝澈望著暮色中的樹林，椰了噎口水繼續往前走。

「小八，告訴我你在哪裡。」他用古語重複說著，不知道講了多少次，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打算拿出探測光束卻發現無名指淡淡發出光芒。

微風帶來一陣細微的哭聲，細微到一不小心就會消失。

循著哭聲，他慢慢走入樹林深處，哭聲越來越明顯，也不知道走了多走，他撥開樹叢，赫然看到令他驚嚇不已的一幕。

好幾具屍體，乾涸到已經開始發黑的血，而且大多身首異處。這些人都穿著普通居民的服裝，看起來像是早上在商店街做生意的人。

小心翼翼地繞過屍體，最粗壯的樹後面，哭聲就是從那裏傳來的。

「小八？」他熄掉手中的光，慢慢靠近樹幹。

「不要過來！」果然是孩子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

「好，我不過去，讓我知道你有沒有受傷好嗎？」他靠著樹幹輕輕坐下，The8溫暖的氣息彷彿可以透過樹幹傳達。

「我沒事……」用力吸了一口氣，The8幽幽的說：「我殺人了，Coups。」

「為什麼？他們欺負你了嗎？」

「姐姐，他們把我的姐姐……我記得，一個不差的全都記得，臉，手上的刺青，說話的口氣……」

「姊姊流血了，她一直哭，叫我不要出來。」

「他們要來傷害大家，那家店，他們要傷害Dino

崔勝澈記得，那孩子來崔宅的時候說自己失去記憶，除了滿身傷、蝴蝶骨的刺青，還有依照語言推估他是妖精族，崔勝澈發現，其實自己對他幾乎一無所知。

「Coups，我髒了，我殺了人，我還說謊。」

崔勝澈只是靜靜的閉上眼，聽著孩子痛徹心扉的話語。

「我早就死了。」The8的聲音彷彿在笑，像冰塊一樣清脆，卻飽含悲傷：「你回去吧，Coups……」

崔勝澈猛然起身，單腳跪在The8面前把對方緊緊抱住。

「你……」

「你是小八，殺了人，說了謊，你還是小八，」崔勝澈看著他，寧靜堅定而堅定，緊緊揪住了他的心臟，「我不知道你看見什麼，可是我相信你保護大家。」

「以獅鷲之名，獸王之靈起誓，從今而後你不會再遭到任何苦難。」伴隨陌生的語言，一道光在The8的左手無名指上消失。

「這是……」

「獸王也是有古語的，」崔勝澈笑了起來，有些頑皮地眨眨眼睛：「後看到仇人記得叫我一聲，我替你毀屍滅跡。」

「回家吧，大家都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