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心能說話,那肯定是咒語一般的言。”
大概是這樣子吧,時間過得太久,早就就忘記是誰跟他說這句話,依稀記得是個青澀的少年,披著一身白色的長袍,上頭的藍線複雜無比,他疑問的看著少年,少年靜靜的朝他露出笑容,眼底滿是滄桑。
可是為什麼神聽不見我的話,沒有人陪伴我,他委屈的問,少年摸摸他的頭髮,一言不發,那瞬間少年散發出哀傷的氣息。
他不笨,他看得出來少年的自欺欺人。
原本以為孤單的少年會留下來,在清晨時分,朝霧彌漫大地時,少年也轉身離開去尋找他的道路,或許是尋找他口中那位很重要的學長,或許吧。
人來人往,匆匆忙忙。
每個人都不曾久留,他依舊一個人坐在神社中,等待救贖到來。
木魚聲一下一下的敲打著,他嘮嘮叨叨的自言自語,環繞在空曠的佛堂中,他睜大眼睛望著大門,內心不停祈禱著,期待哪天又有人帶著故事推開。
那個時候,他一定會笑著說。
你好,我叫夫勝寬。
李碩珉耳邊環繞著小販的叫賣聲,好久沒有聽見了。
熱鬧的早市,此起彼落的呼喚,人們隨意的交談著,給寧靜的山城帶來生命力。
一手牽著雪白色的馬匹,一手牽著曾經戲班中的小生,兩人一馬緩緩的走在道路中間,喧鬧的市集和他們有些格格不入,好像他們是走在一個長廊上,看著兩旁的牆壁上,一個又一個人影鮮明的跳動著,充滿活力的人群,而兩人一馬則靜如水。
「要來碗小面嘛?」牆上的壁畫走到他們面前,一瞬間打破了隔閡,婦人爽朗的詢問他們,李碩珉有些猶豫不決,少年扯了扯他的衣擺,眼中的渴望怎麼樣也藏不住。
「來個兩碗吧。」揚起笑容,拉住少年往攤位旁的木桌走去,少年好奇的撐住頭,盯著婦人在鍋前忙碌。
麵條漂浮在滾水之中,筷子靈活的攪動,三五分鐘後快速一撈,水氣散落在空氣中,碗內撒上些配料及醬汁,放在兩個人面前,令人肚子中的飢餓蠢蠢欲動。
李碩珉無奈的看著少年狼吞虎嚥,卻小心翼翼的品嚐那滋味,偶爾伸手幫他抹去嘴角的醬汁,眼底是滿滿的寵溺及憐惜。
被困在籠子中的小鳥,即使掙脫了束縛,依舊膽怯害怕,害怕自由只是假象,哪天他仍要回去那籠子,再度成了他人的觀賞物,從小被賜予的自卑烙印在靈魂上,擦不淨,洗不走。
李碩珉忘不掉,在舞台上看著那人隨著音樂揮擺衣袖時,明明同為男子,樣貌間帶著些許剛毅又魅惑,深邃的線條,他見到了那個人的眼睛。
李碩珉見過黑暗,那是沉寂無聲的黑色,一如台上小生的眼睛。如此幽深,如此沉寂,拒絕任何光線的溢出,卻有種奇怪的吸引力,能將人的魂魄也吸引進去一樣。他長的很漂亮,眼睛不是像女人一樣圓圓的可愛的大眼睛,他的眼睛修長,微微的眯起來的時候有種別致的風情。
令人著迷,即使同為男子,依舊驚艷。
更多的是嘆息,因為投手間的僵硬,魅惑只是強行加諸在少年身上的,人間的骯髒逐漸洗滌去單純,這樣的人兒應該活在陽光下,活的更為恣意妄為。
可惜他是一個養馬的,兩個人是不相干的平行線,沒有交集的可能,大概吧。
在那天前他是這麼認為的,堅信不移。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崔韓率……或許吧。”
一句話,萬劫不復。
當婦人招待完客人,正要繼續觀察兩個人的時候,桌上只留了兩個空碗及零錢,仿佛沒有人來過。
「不知道兩個人是哪來的,長的這麼俊,可惜不適合我們家閨女,不同世界的人。」
眼角的痕跡代表一個人的經歷,或許只是一個賣麵的老闆,他看太多人了,閱人無數的直覺告訴他,他只不過是個過客,這裡留不住漂泊的他們。
「韓率吃飽了嘛?」大手輕輕的揉著那軟絲,褐色的髮絲纏繞在骨節分明的大手上,崔韓率恍惚了。
這樣的生活他在梳妝桌前渴望多少次,回應他的是小窗外不時傳來的歡笑聲,而他只能靜靜的化妝,等待下一次的登台。
可能是因為骨子中的叛逆,可能因為男人聽見他心中的妄想,那個說不口的願望,才會在那裡男人詢問自己的時候,不顧後果踏出不曾離開的戲班,義無反顧。
“為什麼你知道?”
“因為我聽見你的心。”
「吃飽了,不過我們要落腳哪呢?」打了個大大哈欠,語氣中藏著一絲撒嬌。
「聽說山上有個神社,碰碰運氣吧。」
男人開朗一笑,明明不是多帥氣,卻讓人移不開視線。
不是想像中的神秘巫女,不是蒼老的主持,不是頭頂光亮的和尚。
李碩珉跟崔韓率呆愣在原地,原本還維持嚴肅臉的夫勝寬忍不住笑了出來。
兩個身上還沾染著水氣的人就這樣看著圓臉少年露出狡猾的笑容。
「住宿費很貴哦。」
是誰擾亂誰的生活,誰又聽見誰的心聲。
如果心能說話,那你聽見我的願望了嗎?
____第一卷/完
# 紅酒一杯醉
註1:言魂,比喻語言有不可思議的力量,日本亦有美稱為「因言魂而獲幸福之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