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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電影十三題系列 第二篇

 

Every night in my dreams

I see you, I feel you,

That is how I know you go on

 

2018年4月,中國江蘇

 

初春的港灣聚集了上千萬的媒體名流,大約二十幾度的氣溫與微涼的風正是航行的好日子。

所有人都是為了那艘巨大的豪華郵輪而來。

 

歷史即將重現。高昂鳴叫的海鷗飛躍天際,劃過藍天白雲與蔚色海岸。

等到冗長的記者會結束,縮在貴賓席最後面的少年已經不知道打了幾輪瞌睡。

 

「Vernon。」

「Vernon啊。」

 

悠悠轉醒時,父親正不悅的瞪著自己。

「呀,幾百家媒體前你也能睡成這樣?」亞洲面孔的儒雅男子把兒子從椅子上拉起來:「記者在找你呢。」

「幹嘛找我?」少年用流利的英文對答。

「當然是找你這張臉皮啊,臭小子。」男子用標準的韓語回答他。

 

陪父親參加這趟首航已經讓他夠不爽了,還因為與電影男主角相似的臉成了另類影劇話題。

誰叫自己老爸就是在影劇圈打滾的大人物呢?

他只想回自己的紐約窩居跟媽媽妹妹一起畫畫上學,並不想來當男主角滿足那些有錢影迷的奇怪嗜好。

 

趁父親不注意時,他掙脫一干大人的應酬奔上了甲板。

雖然他並不甘願加入這趟航程,但以學藝術的眼光來看,這鐵達尼二號復刻得非常細心,連甲板的顏色與用釘都完美仿造。

要有百年前的模樣,又要配備現代設備好保命。Vernon撇嘴笑了笑,只不過是一群想玩玩的有錢人罷了,根本不是真心想致敬這段歷史。

「真要致敬的話,怎麼只有Jack沒有Rose呢?」

他冷笑著,任海洋的味道充斥在棕色髮梢。

 

兩個禮拜後,他們會在杜拜結束旅程。

「這什麼鬼!」

Vernon看著父親的服裝,差點飆出美式粗話。

「配合點。」三七分的油頭,黑色長西裝配上一頂可笑的禮帽,父親的表情充滿無奈:「還是你想戴看看這頂帽子?」

啊,他演的是李奧納多嘛,李奧納多是個窮小子啊。

Vernon看著相對簡樸的褐色格紋西裝,還是有點慶幸。

 

為了完全還原一百多年前的場景,鐵達尼二號的客房沒有電視與網路,人人必須穿著一百年前的服裝四處走動,連晚餐都真實復刻了當時的菜色。

那位唱紅電影主題曲的女歌星也來了,在奢華晚宴中一襲寶藍色的禮服,像Rose脖子上的寶石項鍊。

他與父親坐在電影圈人士的席位間,無趣的用叉子戳著厚實的牛排。

他想念的是垃圾食物啊。

「不如就好好享受吧。」

他抬眼,然後閉上雙眼。

輕輕柔柔的歌聲慢慢淹沒了少年不滿的情緒,像一座冰山。

 

「爸,我去外面走走。」

迎面而來的鹹味讓他暢快的呼吸起來,伸手把尷尬的三七分髮型抓亂。甲板上除了幾個服務生和水手,大都待在餐廳及大廳欣賞表演跟享用美食。

愛爾蘭的樂音伴隨笑聲被鎖在船艙裡了。甲板上連腳步聲都聽不見,只有呼嘯的海風與浪聲。

他隱約可以看見離郵輪不遠的距離,有許多小艘的船緊緊地跟隨,紅色的燈明滅著。

大概是為了保護鐵達尼二號的救生船吧。

又要玩又要保命,他實在覺得很可笑。

鐵達尼號之所以雋永流傳,不就是用無數人的喪命換來的嗎?

包括一段天人永隔的愛情故事。

 

他走到船尾,那些遊客爭相拍照的地方,到晚上空無一人。

無論是Rose準備跳海的欄杆或是兩人經典相擁的船桅,都特別用燙金的標示方便遊客尋找。

 

他怔住了。

Rose準備跳海的欄杆旁站著一個黑色人影。今晚的甲板沒有點大燈,只有幾盞明滅不定的信號燈,他無法分辨對方的真實身分。

忽然,人影稍稍移動了一下,竟是站上了欄杆。

Vernon看著四周,那些巡邏的水手又剛好都不在這裡。

龐大的一艘船,幾千個人,真要神不知鬼不覺地跳下去也不時難事。

不會吧,他早上還在叨念怎麼沒有Rose,這下還真的撞鬼了?

 

「喂!」

黑色的人影被他的喊叫聲震了一下,緩緩走下來。

不是皮膚白皙的憂愁女子,而是一個纖瘦的亞洲少年。

少年穿著普通的襯衫長褲,披著黑色斗篷,沒有被惡搞成三七分的柔順黑髮在夜晚的風中輕輕顫動。

雖然四周昏暗,但是Vernon可以很清楚的看見少年的眼睛。

淺棕色的,像寶石一樣。

 

「我沒有要自殺。」

少年輕輕開口,卻是Vernon不懂的語言。

中文?

「我不會講中文。」他用英文回答:「你會講英文或韓文嗎?」

少年點點頭,拉緊身上的披肩。

「我沒有要自殺。」他用標準的英語重新強調了一次。

看著少年認真的面孔,他不禁笑了起來。

「你這樣真的很容易被誤會啊,以為自己是Rose嗎?」

少年沒有理會他的嘲諷,而是慢慢走近他,帶著一抹深不可測的笑容。

「我以為我看到Jack了。」他說:「用這張臉在這艘船上應該很困擾吧?」

對方敏銳地指出自己的心事,讓Vernon不禁呆住了。

「交個朋友吧。」少年猛地靠近他,黑色瀏海下濕漉的眼睛直直看進Vernon的心臟。

俊秀的臉蛋滿是笑意。

 

「我不叫Rose,我叫Jun。」

 

Jun說,他的父母是這次航行的贊助商之一。他想起來了,在記者會上第一個致詞的典型中國富豪夫婦。

「那你怎麼在這裡?」他打量對方的服裝,沒有浮誇打扮,甚至比自己還樸素。

「我身體不好,母親要我在房間裡休息。」Jun聳聳肩:「不過,好不容易上船,我才不要待在房間裡呢。」

倔強的模樣讓Vernon產生了想要逗弄他的想法。

「看你這樣子,還比較像偷渡上來的人。」

「才沒有!」對方連忙從口袋裡掏出船票塞到Vernon手中:「我有票喔!」

沒有很認真地看自己手中的票,只是看著對方。

「你很特別,跟宴會裡的人都不太一樣。」

Jun笑了起來。

「那你呢?該不會要我叫你Jack吧?」

「當然不是,我……」

一陣奏樂聲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廳裡的宴會結束了,甲板上的燈全部點亮了。貴客們即將上甲板聽最後一支歌曲。

Vernon被強光刺得睜不開眼。

 

「很高興認識你,Jack。」

 

當他睜開眼,只有群舞的男女賓客與亮晃晃的燈,絢爛點亮深海如白晝。

卻不見那抹素黑人影。

 

再一次見到Jun是在午後的甲板上,他懶懶地呼吸陽光,手上的素描本躊躇著勾勒人影。

黑色的頭髮,濕漉漉的眼睛,桅杆旁的少年……

「嘿。」

他嚇得挪開素描本,少年蹲在自己面前笑得像隻惡作劇得逞的貓。

「原來你會畫畫?」

他趕緊把本子藏起來,換來對方不滿的噘嘴。

「Jack真小氣。」

「我不叫Jack,我叫Vernon。」他回答。

Jun的黑色披肩變成亞麻色,底下是素白襯衫與黑色長褲。重點是,光著腳。

「你怎麼沒穿船上給的衣服?」

「這樣才舒服啊。」Jun猛地站起身,往甲板另一頭跑去:「他們也不敢抓我的!」

「不要畫畫啦,來陪我玩!」

 

Jun似乎對這艘船瞭若指掌,他知道怎麼潛進廚房偷吃甜點,知道怎麼登上欄杆不被抓到,還知道怎麼神不知鬼不覺避開人群,站上男女主角相擁的船尾。

甚至知道怎麼溜進操控室。

船上的日子似乎沒那麼難熬,Jun彷若是這艘船上唯一的動態。他畫不進巴黎人咖啡的優雅女士,畫不進那些熱鬧的遊客。

只有Jun,他一一記在腦海裡,奔跑的模樣,膽大包天闖進禁區的模樣。他時不時地出現,卻總是能準確知道自己在哪裡。

「Vernon啊,你看起來很開心。」

「我交了新朋友。」

為了體驗,他與父親住進三等船艙。他喜歡在睡前蜷縮在上鋪用素描紀錄一天的所見所聞。

原本還有海與宴會,最後都變成Jun的模樣。

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很喜歡。就算在夢裡,也慢慢被對方填滿。有時候他幾乎錯覺,以為自己回到百年前的甲板上。

 

夕陽西下,灑落海面一面澄澈,他與Jun牽著手走向船尾。

一如Jack牽著游移不定的女子。

『好漂亮啊,Vernon。』

夢裡的Jun輪廓無比清晰。深邃的雙眼皮,微微勾起的唇角,血統曖昧的臉龐。明明比自己高一點卻喜歡靠著他的肩膀。

他黑色的髮梢有玫瑰的味道。

『好漂亮喔……』

你也是。你也好美。

『Vernon啊,Jack為什麼喜歡Rose呢?』

我喜歡你。

好喜歡你。

『不知道……』

沒說出口的話語止息在相觸的唇瓣。

當夕陽沒入海中,最後一道光芒輕輕擁抱了兩人。

 

Love can touch us one time and last for a life time, 

And never let go till we're gone 

Love was when I loved you , one true time I hold to. 

In my life we'll always go on. 

 

晚宴過後,Jun拉著自己走進頭等艙的260號房。

實際上是他想把素描本送給對方。

「我可以進來嗎?」

「這裡我獨佔唷。」

今天的Jun沒有帶披肩,只有一件過長白襯衫與綁腿黑褲。

頭等廂房比起自己住的三等艙豪華了不只幾千倍,維多利亞式的床鋪,紅金色貴妃椅,原木雕花的桌子。

他有點想回去敲死自家老爸,幹什麼為了體驗去住三等船艙呢?

「坐啊。」Jun從櫃子裡拿出骨瓷杯盤,斟滿溫熱的紅茶:「你不是說有東西要給我嗎?」

「啊……」真要送的時候又不好意思,Vernon囁嚅地把深藍色的簿子給他。

「哪,給你,畫得不好,就……」

 

玫瑰的味道像夢中一樣擁抱了他。Jun靠在他旁邊,饒有興致的翻著畫冊。

「不會啊,很漂亮。」

Jun今天很不一樣,平常高亢的聲音今天帶了一點黏膩,咬字都黏糊在一起,令人聽了恍惚。

「怎麼都只畫我呢?」他頑皮地湊到手足無措的少年眼前:「該不會喜歡我吧?」

他輕咬著最後一句話。

房間的燈光是闇昧的,柔柔的,暈得彼此的輪廓都像柔焦。

他也顧不得害臊了。

「喜歡啊。」

「那怎麼有一頁是空白的?」

「你來決定要畫什麼吧。」

 

Jun笑著站起身,輕輕揭去自己的白襯衫。他並不算瘦,也沒有特別壯碩,但肌肉紋理的線條非常漂亮,不似一般亞洲的泛黃膚色,卻更像象牙的乳白。

他橫躺在貴妃椅上,上挑的眼角看得羞澀的少年無法自制。

「畫我啊。」

糜糜的香味纏繞在兩人之間,隔著一張桌子的距離讓Vernon都不知道怎麼好好握筆。

抑制著自己完成作品,用餘光捕捉對方細微的顫動。

他的呼吸,起伏的淡紅色胸膛,眨動的眼睛鑲嵌濃密的羽睫,時而頑皮天真時而魅惑艷麗。

他不懂為什麼有一個人能夠同時擁有這麼多屬性。

「畫好了。」

他吁了一口氣,總算心神不寧的畫好作品。Jun赤裸著朝他靠近。

「畫得真好……」

 

Jun吻起來的感覺就跟夢中一樣,厚薄剛好的唇瓣,因為不會換氣所以常常會喘吁吁的。

起伏的胸膛落下點點汗珠。

他忘情但溫柔的吻著他,姣好的面龐,黑色髮絲,脖頸線條。

「哪,Jun。」

「嗯?」

「你這裡……怎麼紅紅的?」他拂開對方的頭髮,在太陽穴的位子有一道淺淺的紅痕。

「啊……之前受傷的……」Jun迷離的眼輕聲回答:「很醜啊,不要亂看……」

他吻上了傷痕。

「不會,還是很美。」

 

郵輪在汪洋中浮沉,情竇初開的少年在初嘗的淺洋中摸索出路。

他們接吻,注視對方的雙眼像是歸來的漁船尋找燈塔。

用吻代替畫筆記下對方身體的每一處細節。

喘息著彷若不止息的奢華宴會,他們循著對方的身體舞動,啜飲香檳看見星空滿載。

點點汗珠像寶石閃耀,緩緩流出的時候咆哮如同狂風暴雨。

啊啊,拜託,如果沉船了,也擁抱我吧。

初次的淺嚐,連情慾都是透明潔白的。

「Vernon啊……」高潮中,他喊出了對方的名字。

「我……」

我愛你。

好愛你好愛你好愛你。

他緊緊抓著對方的手臂,湊在對方耳邊不住的呢喃,也不願停止情慾初開的探索。

他私密的花園好溫暖,好像陽光一樣。

「我愛你。」

 

即使船艙外還在不止息的宴樂。

我卻只有你。

Vernon知道,他此生的愛戀與難以啟齒的秘密,都在260號房的少年身上了。

他神祕,魅力無比,像鬼魅一般在夕陽的船尾奔跑,卻讓他無法自制的瘋狂。

狂風暴雨之中,還是擁抱著,我們還是不會分開,赤裸的,不是嗎?

 

你不會離開我的,對吧?

我們不會是Jack和Rose,一夜纏綿後天人永隔吧。

 

Far across the distance and spaces betweenus 

You have come to show you go on 

 

他驚醒過來,發現Jun趴在自己床邊。

「你……」

「噓!」對方的手指輕輕抵在自己唇上:「出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雖然搞不懂對方怎麼跑進來的,但Vernon還是乖乖跟著對方離開房間。

前幾天的恍惚艷麗之夢還在腦海中盤旋,他甚至懷疑那真的是一場青春期的春夢。

那之後,Jun彷彿褪去了那晚的誘惑魅力,還是純真的模樣。

「啊呀,這保全設備真不好。」Jun邊笑邊打開鐵達尼大廳的門。

打開門的那一刻,燈亮了,輝煌的樓梯像一幅畫展在眼前。

Jun赤著雙腳,在大廳中央歡快地轉圈:「你看,宴會要開始了唷。」

他繞著整個大廳,奔上了樓梯,撫過雕花的扶手。

「水晶燈,穿著燕尾服的男士……」他跑過二樓的檯子,衝著Vernon喊著:「你記得嗎?那些漂亮的衣服跟寶石項鍊,都閃閃發光呢。」

Vernon暈呼地看著他跑上跑向,像是瘋狂卻又那麼令人揪心。

「你聽見交響樂團了嗎?」他哼起愛爾蘭曲調,著迷的揮舞雙手。

「水晶燈,香檳,好美,都好漂亮……」

 

他站在樓梯上,閉起雙眼。

「Rose走了進來。」他輕輕喘息著,像是在隱忍哽咽:「她走了進來,好多人在對她微笑。」

 

在最後的夢裡,Rose回到了她渴望的深海。

突然,燈亮了起來,那些沉積的鐵鏽與海生物都不見了。

還是那麼華麗,那些死亡恐懼的面容都帶著笑容,衣香鬢影,錫口笛的音調讓他不覺加快腳步。

此生唯一的摯愛像白馬王子站在階梯上,朝她伸手。

 

「Jack站在這裡,就像王子一樣。」

她的摯愛啊,已經埋葬在冰冷之中。

「可是Jack已經不在了,Rose也老了。」

Vernon走上台階,握住他的手。

清淚落在紅絲絨地毯上。

 

「我不會離開你的。」

 

沒有眾人的見證也好,沒有華麗的曲調也好。

但我吻著你的時候,就足以立下山盟海誓。

「我愛你。」

他以為自己跟著故事沉入了深海之中,在冰冷的船艙裡與愛人生生世世的擁抱。

Jun的淚水苦澀的沾染唇瓣,他們忘情地吻著,這裡就是屬於彼此的婚禮。

在偌大的華麗之中,兩個孤身的靈魂彷若鬼魅般穿梭在歷史的悲劇中。

 

「Vernon……」

「不要離開我……」

「我也不想……離開你……」

他又再一次沉沉睡去。醒來之後的兩三日,Jun像浪花一樣,消失在船身之下。

他瘋狂地四處詢問Jun的下落,但無人對這個耀眼少年有任何印象。船長,水手,服務生。

沒有人記得黑髮,有著棕色眼睛的少年。

 

他開始生病,Jun的不告而別讓他無法安穩的睡著,日夜坐著噩夢。

他看見Jun在冰冷的海中載浮載沉,張著嘴跟自己求救。

「怎麼了!」被兒子驚醒的父親心疼的撫著他發冷汗的額角。

「爸!拜託!」他哽咽地抓著父親的手:「我要找他……我想得快要瘋掉了……」

「好,你先冷靜……」被自己兒子失控的模樣嚇到了,他趕緊安撫兒子入睡:「他叫什麼名字?長相?大概是住哪個船艙?」

 

「他叫……Jun,船艙……我記得是頭等艙的260號房……」

 

他夢見一片冰冷的海。

冷得刺骨。

『Vernon啊。』

那張明媚的笑臉濕潤著,蒼白得不像一個活著的人,笑得他心臟發疼。

『我愛你。』

 

Once more, you open the door 

And you're here in my heart, 

And my heart will go on.

 

「Vernon。」父親倚在門邊,看著憔悴的兒子,一臉嚴肅。

「首先我要跟你說,260號房是空的,沒有人入住,還有……」

「有人找你。」

 

露天咖啡座對面的貴婦,有著跟Jun相似的寶石眼睛。

「他叫俊輝,是我們唯一的兒子。」溫雅的婦人掏出鍊包裡的照片,遞給了混血少年:「在首航前一個禮拜走的,因為腦瘤。」

 

『這是什麼?』

『啊,是……之前受傷的。』

 

「俊輝喜歡電影,最喜歡的就是鐵達尼號。」婦人接過Vernon手上的船票:「這票買了一年了。他天天放在病床前看,走的時候,我把票也燒了讓他帶走。那個260號房是我為他保留的。」

「沒想到他還是來了。」

 

『你看,我有船票。』

『我一人獨占唷。』

『啊,那是我爸爸媽媽。』

 

婦人把一張摺起來的畫紙遞給他。

他打開連,嚇得說不出話。

「大概是他走的前幾天吧,他突然畫了這個……這孩子本來就喜歡畫畫。」

「他說他夢到一個人,把他畫了下來,不讓我看卻要我幫他收好。」婦人摩娑著戴滿珠寶的手苦笑著:「很奇怪啊,冥冥之中我就把這畫帶上船了。」

 

「你說你看到他了。」

「他好嗎?」

 

他啊,很好。

Jun很漂亮,笑起來的時候像海平面的朝陽,睡著的時候像海中浮動的滿月。

他的眼睛像寶石一般閃爍。

他笑起來的聲音很特別,他喜歡惡作劇,他喜歡黑色披肩,光著腳在甲板上奔跑。

他說他第一次接吻所以不會換氣,厚薄剛好的唇瓣會輕輕顫動。

當汗水淌過他的胸膛,也是透著光芒,好美。

 

我的畫匣裡,還有他的素描呢。

 

如果鐵達尼號真的沉沒也好,或許我就可以陪你一起沉睡在深海之中。

做一個永遠不醒的夢。

 

「他啊,很好。」

「他笑起來很開朗。」

 

為什麼,最後你只留給我一幅畫跟一場被迫醒來的夢境?

我的Rose我的Jun我的文俊輝。

 

接下來的日子裡,他白天在甲板上畫畫,晚上就窩在260號房。有天半夜,他獨自走進正在清潔的鐵達尼大廳。

「我可以進去嗎?」

他走上台階,望著透光的圓頂和閃爍不定的水晶吊燈。

他靠在華麗雕塑的階梯旁。

 

『Vernon啊。』

 

他看見成群的賓客穿著華麗,帶著祝福的微笑看著他。

他看著大廳門口,期望那位白手套的侍者會打開門。

 

赤腳的,披著黑色披肩的他,會帶著欣喜又期待的笑容走進來。

這次,他要朝他伸出手。

可惜只抓住一片冰冷與清潔劑的揮散味道。

門不再開啟,船艙外,是冰冷無月的黑夜。

 

 

2018年,聖誕節

 

「Vernon!」

聖誕節來臨之際,時代廣場上湧進大批購買禮物的人群。

「Vernon!」看著妹妹朝自己跑來,紅撲撲的臉蛋盈滿笑意:「你在看什麼啊?媽媽在叫我們了。」

他回過神,離開了一直注視的櫥窗。

裡面是一艘鐵達尼號的模型玩具。

今年聖誕節很特別,他們要回韓國去探望久未碰面的爺爺奶奶。於是趁著有空的時候,一家大小來挑選禮物。

平安夜的歌曲從商家裡緩緩流出,雪花紛紛落下。

像浪花一樣。

 

「剛剛是在看鐵達尼號嗎?」

「是啊,趁著鐵達尼二號首航成功,又變成熱門話題啦。」父親有點無奈地說。

他知道Vernon從首航回來後變了很多。還是一樣生活與上學一樣畫畫,卻常常盯著掛在房間的鐵達尼號電影海報發呆。

沒錯,那孩子從首航回來後,就買了一幅海報掛在房間裡。

 

車子呼嘯而過,捲起些許雪水潑到了妹妹的靴子上。

「小心啊!」他拉過妹妹的手,抬起頭看向對街,本來想送粗心大意的車主一個白眼。

他愣住了。

 

對面是一家電影光碟販售店,趁著聖誕節與鐵達尼號話題,最近又出了紀念版套裝。

整齊貼在臉側的黑髮,濕潤的棕色眼眸。在金髮碧眼中特別顯眼的亞洲面孔。

黑色長大衣彷彿輕柔的棉質披肩。

這次他沒有赤腳,而是穿著黑色馬丁靴。

 

You're here, there's nothing I fear, 

And I know that my heart will go on 

We'll stay forever this way 

You are safe in my heart 

And my heart will go on and on. 

 

 

The End

 

 

#廢話很多科普時間

鐵達尼二號是真有其事,預計在2018年從中國江蘇駛向阿聯杜拜。

“澳洲船運富豪帕爾墨(ClivePalmer)正在打造「鐵達尼2號」,計畫以2018年啟航,從江蘇開往杜拜。

這艘「鐵達尼2號」是參考沉船的鐵達尼打造,船重達40000噸,船寬比原版本還多出4公尺,船內共有840個船艙,共可容納2400名乘客和900名船務人員。

「鐵達尼2號」船內的裝飾十分豪華典雅,有如電影場景重現。另外,新版鐵達尼號也更安全,擁有救生艇和直升機停機坪等設施,以免重蹈當年沉船的覆轍。

「鐵達尼2號」計畫在2018年啟航,將從中國江蘇開往阿聯酋杜拜,預計將吸引旅客爭相搭乘。不過,也有人迷信這艘船取名「鐵達尼2號」,恐有再度沉船的危險。”(取自網路新聞)

 

Titanic的主題曲應該紅到我不用再貼了吧XD

其實歌詞跟情節我都有稍微對照一下~

如果想更深刻體會這篇文章,可以去看鐵達尼號最後一幕,Rose的夢境中與Jack圓滿,這裡我每看必哭!哭死!

 

還有啊這裡跟20歲的率俊有一點平行時空,因為率俊在20歲裡就是在曼哈頓街頭談戀愛的~(不算劇透喔知漢篇裡就有寫過##

 

謹以此文獻給我永遠的愛情經典電影。

 


 

Cr.Twitter@TheYouth_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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