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完的故事

2016年10月
韓國首爾──
 
少女的歡呼尖叫響徹並不大的會場，此起彼落的快門聲與低音喇叭鼓譟。舞台上十三個漂亮少年穿著萬聖節的裝扮，玩玩互動小遊戲之餘也來點粉紅福利，最後圓滿結束了粉絲見面會。
一行人維持原本的裝束回到宿舍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
「如果她們知道淨漢哥真的就長那模樣，大概會嚇死吧？」不知道是哪個人先開了口，馬上被枕頭狠狠砸中臉。
「勝寬啊再說一句的話，等一下飛過去的就是刀子囉。」出手的罪魁禍首揚開鮮紅色的笑容，雖然漂亮卻讓原本聒噪的夫勝寬再也不敢吭聲。
「可以趕快轉換空間嗎？我想回到軟綿綿的床上啊！」李碩珉直接橫躺在地板上亂喊，絲毫不管自己還是魔法師裝扮。
權順榮嘆了一口氣，原本窄小的普通套房瞬間變成豪華挑高空間。

這才是當紅偶像團體SEVENTEEN的宿舍真實模樣。為了掩人耳目，權順榮用法術在原本的宿舍裡建立起次空間，連接到左世界的一棟豪華別墅裡，即使攝影機突襲也可以馬上轉換。
「好了好了，大家趕快去梳洗換裝，尹淨漢尤其是你趕快去卸妝不要害大家晚上不敢睡覺、李碩珉我警告你不要又偷溜出去、我說全圓佑拜託你回房間不要躺在客廳裡……」
好不容易把所有成員送回上床睡覺，崔勝澈依舊不放心的一間巡視過一間，以免像之前有人趁他睡覺後點火來玩，差點沒燒了整間宿舍。
走進最吵嚷的房間，一踏進去就看見唯一躺在床上的纖瘦身影。
他還穿著很適合的小王子服裝，半躺在床上玩電動。
「怎麼還在玩？」他用古語說道，眼前的孩子馬上抬起頭，對他綻放微笑。
「其他人還在洗澡，我好無聊，就自己玩了。」金髮孩子燦爛地笑著，遊戲破關的聲音非常清脆，很像他笑起來的聲音。
「去換裝吧，早點睡覺。」
看著徐明浩細長的身影離開視線，崔勝澈才安心關上門，深深嘆了口氣。
原來不知不覺六年了，跟這群弟弟們在一起相處四年了。
 
六年前，自己糊里糊塗接管了一群奇怪的弟弟，性格迥異，卻都隸屬SEVENTEEN Squad──SEVENTEEN突擊隊的一員。根據議會城的說法，由於接近預言中的「契合日」，來自世界黑暗之極「深淵」的騷動愈趨明顯，甚至引起極端的混亂，地震，屠殺，戰爭──
他們現在所生存的這裡與原生的世界截然不同，像天與地的兩半，而兩方都需要平衡。
從十幾年前開始，議會城啟動「突擊計畫」，每隔一兩年都會派遣突擊隊到右世界駐紮，而那些突擊隊據說都是韓國熱門的偶像團體。
雖然說法疑點重重，但人就是被這樣聚集起來了。有大名鼎鼎的五貴族之一「文家」么子，有驅魔師，有書官弟子，還有殺人犯。
至於為什麼莫名成了一個韓國偶像團體，白天當明星，晚上輪班出去巡邏殺敵？
嗯，不過就是滿足議會城那群糟糕大人的惡趣味罷了。
 
說到出任務，今天輪班到尹淨漢和洪知秀，或許又是一陣腥風血雨。
「哥在想什麼？」門被輕輕推開，盥洗好的徐明浩探出腦袋看著自己。
崔勝澈有些驚訝，這孩子怎麼知道自己還站在房門外呢？
「沒什麼，在想淨漢跟Joshua任務不曉得順不順利。」
 
黑色重型機車馳騁在空蕩蕩的首爾街道上──正確來說，這裡是「另一個世界」的首爾街道。為了不引起注意，每晚都必須開啟「倒影」，即使街景一模一樣，卻只有異世界的生物在活動。
明明他們早上還走過相似的街道，在街邊買了食物，看著孩童上學放學，到了晚上卻遊走著不屬於這世界的生物。
好的壞的，或是極為危險的。
「都說晚上最刺激了。」尹淨漢興奮得趴在駕駛人的肩膀上，朝他耳側輕輕吐氣：「吶，小神父，來點好玩的吧？」
另一個世界習慣喊他「小丑女」，但他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不過換上昔日的裝扮，還是讓尹淨漢興奮不已。
同樣穿著萬聖節服裝的洪知秀淡淡地笑著，好像壓根沒聽到尹淨漢誘惑的耳語。
「到了。」
 
子夜一到便是殺戮的開始。白天看似正常的街道，在晚上卻會開啟另一個重疊的時空。
深淵最喜歡混亂的時空。
他們聽見咆哮，機車緩緩停在電視台大樓前。咆哮聲是從裡面傳來的。
不久前才錄製過音樂節目的地方，其實也不怎麼平靜。
「我們分頭進行吧，打不過別勉強，記得呼叫我，今天的數量據說很多。」洪知秀說著，揹著狙擊槍就往大樓裡面跑。
「嘿，你不覺得，怎麼電視台大樓特容易出事？」
洪知秀停下腳步，看著一臉認真的搭檔。
「你忘了深淵是以什麼為食嗎？」
「人心的貪婪與悲劇，這不是演藝圈最多的東西嗎？」尹淨漢笑了起來，背著衝鋒槍，嘴巴裡含著粉絲送的糖果：「快滾啦，嘮叨鬼，就不要自己先被吃掉。」
 
尹淨漢慢悠悠搭著電梯前往最高樓，咆哮仍在繼續，混雜著不祥的震動。
叮！
循著陰風冷冷往天台走，尹淨漢冷冷一笑。果不其然，在他面前有一隻渾身潰爛的妖獸正在來回走動。
「這麼弱？」雖然直覺這妖獸背後有更詭異的力量來源，但尹淨漢也沒想那麼多，槍枝上膛對著妖獸就是一陣掃射，妖獸也「順利的」灰飛煙滅。
不安的感覺仍然沒有消散，但越是不安，尹淨漢的血液越是興奮的沸騰。
「還有嗎？真是的，小神父也不見人影……」話還未說完，他聽見後方有東西應聲倒地，一道光火快速掠過耳側。
『有埋伏，你小心一點。』洪知秀的聲音從戒指裡的通訊器傳來：『可能有高級幹部在附近開了出口。』
「我知道啊。」
含在嘴裡的糖果被丟到地上踩碎，尹淨漢笑了起來，看著包圍他的一群妖靈，透白如霧、五官模糊，分不清情緒，只有忽種忽輕的喘息，比起妖獸，妖靈擁有人的模樣，能夠瞬間移動以及吸附人的精氣，再厲害一點的甚至能夠詛咒或者附身。
「說起血緣，我們也算是一家人？」朝地上開了一槍，立刻出現銀色的法陣，尹淨漢猛然向前、將手往前一伸，穿過霧白的身軀、挖出黑氣沖天的「心臟」。
心臟輕輕一揑化成了一攤黑水，其他妖靈像是受到刺激，猛然往尹淨漢衝去。像是對這樣的挑釁習以為常，尹淨漢左手拿槍掃射，右手直搗妖靈的頭部以及胸部，挖出一個又一個心臟以及腦袋。
越演越烈的動作讓尹淨漢渾身燥熱，心臟與血壓節節往上升──來興致了，他太喜歡這樣痛快殺戮的感覺。
 
然而對面大樓的洪知秀一看到銀色法陣，只是深深嘆了口氣。
那傢伙在反噬妖靈。
「又來了……」他收起狙擊槍，拔出武器咒(註4)變成的長刀往尹淨漢所在的大樓奮力一躍，闖進了尹淨漢的法陣裡，將長刀送進朝他湧來的妖靈體內。
『抓到你了，淨化吧。』使用祝禱文的同時也啟動了咒語，洪知秀毫不費力將長刀送進正準備突擊尹淨漢的妖靈。
正確來說，是妖靈的老大，比以其他妖靈更加清晰的五官、那代表了比其他妖靈更強大的力量。
刀刃與咒法同時刺入的瞬間，妖靈窟窿的臉瞬間扭曲，最後變成一團無法辨識的血肉，洪知秀仍然念著驅魔咒，直到妖靈化成一灘黑水。
老大銷毀後，其他妖靈自然無法增生，深淵的破口也順利關閉了。
 
然而現在怎麼關掉尹淨漢的殺戮模式，又是另一個問題了。
他靠近尹淨漢，將長刀架在他脖子上，他耳邊喃喃念著咒語，『好了，醒來吧。』原本還在劇烈掙扎的尹淨漢慢慢緩下來，鮮紅色的眼睛逐漸恢復成清麗色彩，雖然臉上的妝容早就亂七八糟了，卻有一股病態的魅力。
洪知秀收起刀，看著尹淨漢像個孩子一樣對自己笑。
「我覺得很好玩。」他輕輕擁住洪知秀，貼在他胸前的十字架上：「不愧是小神父，要不是你我早就死了。」
「你命大得很，不會死的，只是下次別再這樣。」
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一般，尹淨漢發出可愛的笑聲：「我是壞人啊，專門做壞事的。」
「你不是壞人。」
 
洪知秀無法對這個人狠心，從第一眼看到他就注定萬劫不復。一個以殺戮惡魔為使命的驅魔師，在加入突擊隊的那一刻，才知道惡魔真正可怕的地方。
誘惑而清純，美麗無比，撒嬌的模樣，大開殺戒的模樣，都讓他神魂顛倒。
「我們回去吧。」他輕吻著尹淨漢的額頭──這是兩人平常任務結束時的習慣。
尹淨漢不是他的戀人，他也從不奢望這個捉摸不定的美麗少年會愛他。
只有他愛著他，他則接受他所有付出跟親暱。
滿月的夜晚，相擁的兩人彷若一幅絕美的世界名畫。
 
 
6 years ago，2月
 
他們同樣都被送進學院。
每年左世界中心──議會城都會從各地徵召不同種族的年輕人，賦予有系統的訓練。對抗深淵的訓練。
雖然左世界可以自由使用移動法陣，但議會城除了被特准的人員以外，其他人只能移動到離議會城一千公里外的轉運站，搭火車進城。
「看來這些人都是要去學院的。」崔勝徹身旁的矮小少年喃喃說著。從轉運站開始，所有人就在互相打量，崔勝澈的確看到不少赫赫有名的人物，殊不知他自己也是被打量的人之一。
「你是很顯眼啊，將來獸王一族可是要你來領導呢。」
「你也不差，李知勳，真驚訝你們族裡竟然敢不派任何護衛就讓你出來。」
「所以才要跟著你啊，老哥。」
畢竟現在懂神諭的都是黑白兩道追殺的目標啊。崔勝澈心想。
火車緩緩進站，兩人進了頭等車廂，一進到預定臥鋪裡，崔勝澈馬上啟動法陣鎖住門。
「可是，這裡是四人臥鋪，應該還有別人要進來吧。」李知勳脫下罩袍，露出莓果色的短髮。
「當初不是申請說要把我們兩個隔開嗎？」崔勝澈不滿的說。看在兩族深厚交情上，自家父親可是千交代萬交到不能讓李知勳出任何一點意外。
然而天不從人願，大約五分鐘後兩人的包廂門外傳來敲擊聲。
「是可以信任的人。」身為被保護者的李知勳倒是很鎮定，崔勝澈也只好乖乖開門，讓抱著大行李廂的金髮少年跌了進來，呈現蛤蟆的姿勢趴在跟他一樣大的行李箱上。
「唉呀老兄幫我扛行李箱吧，重得要死。」行李一進來就佔據大半個車廂，原本寬敞的座位瞬間變得擁擠，「兩位好啊，我叫Hoshi，你們都是要去學院嗎？」
少年有著一雙上挑細長的眼睛，看似傻氣卻隱隱有股精明感。
很像十點十分的時針與分針。李知勳默默下了定論。
「我叫崔勝澈……」
「鼎鼎大名的獸王少爺？幸會幸會。」也不管對方的意願，自稱Hoshi的少年熱情得握住崔勝澈的手，轉頭又被李知勳的髮色吸引。
「哇，你的頭髮顏色真特別，可以跟你當朋友嗎？感覺你也是很厲害的人。」面對Hoshi熱情的提問，李知勳默默收緊罩袍，靠著窗戶假寐。
「我朋友……比較怕生。」崔勝澈看這人也不壞，才慢慢放鬆了警戒。
「哈哈，沒有關係。」Hoshi不在意的擺擺手：「對了，我還沒自我介紹。」
「我是書官的弟子，Hoshi。」
崔勝澈瞪大眼，李知勳也不裝睡了。
如果說神諭家族的人是追殺名單第一，書官大概就是第二。
「這個身分很尊貴，你怎麼敢這樣張揚？」李知勳沉沉地說。
「我有古代巨神兵的庇佑，他說你們不是壞人，所以我很放心。」Hoshi笑著：「我知道你擔心身分曝光，放心吧，我也會請它們保護你的。」
書官，從創世以來就存在的職業，是最有智慧的人，承載著許多古老的知識與秘密，從議會城制定律法到種族之間的紛爭，幾乎都需要書官的知識協助。
書官向來以師徒制聞名，且書官必須終身未婚，以維持學問的純淨。
「還真看不出你是書官弟子……」李知勳慢慢放鬆了身體，既然對方是書官，大概早就看出自己的身分，隱瞞也沒什麼必要。
「對啊，師父也常說我一點都不像書官……對了，車廂應該會有第四個人，但好像被困在外面了。」
崔勝澈急忙解除門鎖，門外站著一個斯文的少年，穿著花紋華麗的黑色軍裝，胸前垂著精緻的十字架，背上揹著一把狙擊槍。
「驅魔師？」崔勝澈後退了幾步讓少年走進包廂，對方只是淺淺一笑，關上門的同時也上了咒語。
「好了，有獸王跟驅魔師的法咒，應該是不會有人再進來了。」少年的聲音非常輕柔，像唱歌一樣，與他身上肅殺的制服與武器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看你的徽章，應該是屬於教團的？」Hoshi問道。
「是的，願神祝福諸位弟兄。」少年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架，眉眼都是如水的溫柔：「我叫Joshua。」
 
天色漸漸暗下，本來聒噪的Hoshi早就睡得四腳朝天，Joshua靜靜地翻閱聖經，李知勳也隨著車廂晃動陷入夢鄉。
崔勝澈看著左手的小拇指出神，那裏還在隱隱發熱。
『要平安……回來……』
美麗的湛藍色眼眸蓄滿淚水，用只有他聽得懂的古語說著，要平安。
「要平安……」那孩子沒有哭鬧，就是站在原地流淚，目送自己踏進移動法陣裡。
思緒已經不知道飄到幾千公里萬，一隻手忽然摀上他的嘴巴。
「有東西在接近火車。」原本在下鋪的驅魔師少年收起笑容，早已將武器裝束整齊，李知勳和Hoshi也早就醒了。
「我們正在經過斷頭平原，這裡不好的東西很多。」Hoshi歛去了歡快的模樣，用身體抵住門口。
「噓。」崔勝澈看著窗外，幽暗的草原上有著明滅不定的藍色光芒正在朝火車接近。
喀擦。隨著槍枝上膛的聲音，Joshua猛然打開窗戶，將半個身體探出窗外，朝上面開了一槍，又迅速回來。
「剛剛有東西在我們車頂上，解決了也好……」
 
「啊────」淒厲的尖叫聲彷彿撕裂了整列火車，嚇得所有人心驚。
「糟糕，進來了，這火車怎麼一點保護也沒有。」Hoshi從行李箱裡拔出一把長刀，和Joshua兩人抵在門口，動作流暢而有默契像是已經熟稔多年的搭檔。
崔勝澈自然也不敢大意，盯著窗外做好隨時獸化的準備。
門外漸漸吵雜起來，有武器碰撞和喊叫的聲音。忽然碰的一聲，像是什麼龐然大物落在車頂上。
「知勳你別動，先隱藏起來。」崔勝澈想他這個朋友，雖然有讓人垂涎的能力，卻不是一個很厲害的戰士。
才剛說完，車頂立刻破了一個大洞，有人摔了進來，接著腐爛的妖獸撲向摔落的少年，Joshua馬上眼明手快給了妖獸一槍。
「謝謝你們！」少年圓潤稚氣的臉龐有不少傷痕，卻用神奇的速度在復原。
「這下可好，我們得出去了，這裡已經被發現了。」Joshua迅速用法術補起車頂，此時火車猛然一震，停下了。
連空氣都結冰的死寂，沒有人敢吭聲。
車頂上只剩不規律的踱步，窗戶變得冰冷無比，不斷有藍色的光在外面飄動。
「來了……」
「原來斷頭平原也失守了嗎？」李知勳默默地說：「保護法術已經不管用了，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失效了，我們只能攻擊。」
 
咖當。
門鎖輕輕彈動，冷冽的氣息隨著門被極為緩慢的推開，一點一點滲入臥鋪間，一隻乾枯的手緩緩伸入。
Hoshi立刻抽起腰間的小刀往乾枯的手砍下，門外傳來刺耳的慘叫，但門也被破壞，走廊上的景象更是可怖，充滿打鬥以及妖靈穿梭，更有許多死傷者躺在地上。
「法爾瑪，保護李知勳。」Hoshi說完，就和少年以及Joshua衝出車廂，往車尾前進。
崔勝澈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力量緩緩包圍李知勳，隱約有一個高大的、帶著甲蟲外貌與佈滿倒刺的手臂的幻影若隱若現。
大概就是Hoshi說的古代巨神兵吧，於是崔勝澈放心地離開了車廂，雙手化成獸爪。
 
Joshua伏在車廂後面，狙擊所想接近的妖物，Hoshi則是守在他身邊驅離所有靠近的敵人，崔勝澈躍上車頂，看見方才的少年正在和妖獸搏鬥，他連忙衝過去把從側邊爬上來準備攻擊的妖獸打落。
「謝謝啦。」少年雖然身上有傷，卻對崔勝澈露出善良的笑容：「希望議會城趕快派人過來。」
那樣善良的笑容讓他想起家裡的孩子，然而分神的當下，忽然一股力量勒住他的脖子，任憑他如何撕咬都無法掙脫，少年想趕過來幫忙也被兩隻巨大的妖獸壓制。
黑灰色的妖靈緩緩逼近他，凹陷的雙眼直盯著崔勝澈發毛。妖靈能夠吸附他人精力，被吸取的人將會精神耗弱而死。
「可惡……」他努力掙脫，卻發現自己緩緩失去注意力。
不行……他不能死在這裡……李知勳還在車廂裡……還有Joshua跟Hoshi，他不能死……
小八……他不能死……
小八……
失去意識前，他感覺到脖子上的力量鬆開了。
 
『Coups。』
他想念那個清澈如同冰塊的聲音，喚他Coups。孩子說，Coups在古妖精語裡是「英雄」的意思，於是給自己取了這個名字。
有人喊他少爺，有人喊他勝澈，只有那孩子喊自己Coups。只有倆人懂的語言。
『Coups。』
 
「嘿，醒醒啊。」
崔勝澈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車廂裡，窗外的陽光和煦，彷彿昨夜的混亂只是一場夢境。
「再半個小時就到了。」李知勳蹲在一旁：「你只是被吸取了一點精力，沒有大礙，那個鳳凰族的小子真不是蓋的，你脖子的傷都是他治好的。」
「鳳凰族的小子……」他掙扎的爬起來。
「就是那個昨天掉進我們車廂的人啊，他是鳳凰族的，治癒能力真不得了。」Hoshi悠哉地邊吃零食邊說：「大哥你還藏有一手啊，那是很稀罕的法術。」
「法術？」
「你不知道啊，昨天你本來都快死在妖獸手下了，可是鳳凰族小子說，他看到有一道光芒把妖獸的爪子震碎，連帶讓妖靈魂飛魄散了。」
「大概是你左手的這個吧。」Joshua擦拭著槍管，指著崔勝澈的手：「你的手指，有一個圖騰，可能是誰給你的保護。」
 
火車停在中央車站，早上九點正是人潮尖峰時刻，長這麼大第一次進城的崔勝澈不禁張大嘴巴，那些只在課本裡或故事裡看過的種族，活生生的在他眼前來去。
今天的頭條新聞已經張貼在車站大廳，不外乎就是昨夜的攻擊事件。
「哇喔，你們瞧瞧這個懸賞公告，大名鼎鼎的小丑女耶。」Hoshi興奮地指著報紙旁一排懸賞海報，「這獎金，三千億克拉幣……可惜是議會城的刑事部隊抓到，不然這獎金夠吃喝一輩子了。」
崔勝澈聽過這個名號，曾經聞名整個左世界的殺手，不過已經在一年多落網。
「誰知道呢？議會城懸賞了她好幾年，搞不好早就逃獄了。」李知勳聳聳肩。
 
「你們也在這裡啊！」
聽見叫喚的一行人回頭一看，是昨天的鳳凰族少年，身旁還有一個中東裝束打扮的棕髮少年。
「謝謝你們昨天幫了我，我叫勝寬，這是我的朋友，Vernon，深海精靈的戰士。」
「你們也是要去學院的？」
「是啊，通知是說車站會有接應的人，但我老是找不到。」
「你們在呼喚我嗎？」
一個高亢的聲音插入了他們的對話，兩個穿著深藍色制服的少年正對他們微笑。
「是新生啊，真是可愛。」金色短髮的高個子男生露出親切的微笑：「我們是負責接應的人員，大你們一屆入學，我是Rap monster，他是J-Hope。」
他們還來不及參觀整座城的繁華，就被移動陣帶到學院。
映入眼前的是如同城堡般的建築，矗立在一處懸崖上，門口有一排精靈雕像，看見Rap Monster及J-Hope還微微點頭致意。
「這裡就是專屬突擊隊成員的『庫斯特學院』。」

崔勝澈明白，他們並非一般的學生，而是「突擊隊」的預備軍。從華爾倫畢業的學生，不外乎會加入議會城，來回於左右世界出任務，或是回自己的族中繼承產業。
而突擊隊，是經過特別訓練且常駐右世界的部隊，尤其越接近傳說中的「契合日」，兩界越趨失衡，更需要大量菁英投入右世界維持秩序。
「從這裡出去的突擊隊都非常偉大呢，這裡還有歷任隊長的畫像。」交誼廳擺了許多幅畫像：「這是每一屆畢業的突擊隊隊長，你們看，這是Eric，被稱為神話的男人。」
「好啦，」將所有人安置在交誼廳後，J-Hope說道：「你們先待在這裡吧，等等還有人會過來。」
Rapmonster接著說道：「突擊隊和一般學生不一樣，即使你們的背景差異頗大，卻是要生活在一起一輩子的。」
 
生活在一起？
六個人面面相覷，一時之間無法吸收前輩的話。
生活在一起，而且還是一輩子？明明只是在火車上偶遇的，竟是自己以後要生活一輩子的夥伴？
「還行啦，我跟Joshua的實戰還蠻有默契的。」很快接受事實的Hoshi笑嘻嘻攬著驅魔師的肩膀。「我們還有知勳，勝澈哥，鳳凰族的勝寬，戰士Vernon……哇，這個團隊也太夢幻了……」
話還未說完，大門又被緩緩推開，這次是一整隊全副武裝的護衛兵。
「刑事部隊的人怎麼會過來？」Vernon瞪大雙眼，通常這種陣仗，除了暴動以外，就是押解囚犯。
穿著軍裝的微胖女子走上前，輕輕向Rap Monster點頭。
「阿曼達女士。」
「我送學生過來了。」
幾名護衛兵抓著一名金髮少年上前，坐在沙發上的人看清來者的面貌後，各個嚇得合不攏嘴。
「小丑女？」
「他是男的？」
 
金髮少年抬起頭，疑惑的看著四周，像是無故被抓來的可憐動物，根本無法跟殺人犯的名號連結。
然而當他緩緩開口，卻立刻顯露殺人犯的本性。
「你說啥？」
「你說我該殺光所有人再逃走？」
幾把槍瞬間抵住少年的頭，少年收去無辜的模樣，露出得逞的微笑，那是一個無比艷麗的笑容，掃過每一個被他的玩笑嚇得臉色慘白的人。
「唉呀，不好意思，開個玩笑。」
「你最好正經一點，Harley Quinn，不然我會立刻殺了你。」阿曼達沉著聲音。
 
 TBC